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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5 走進徹底的黑暗中,連剛走在 我前面的觀眾都看不見了,完全 無法判斷空間有多大。忽然,有 人開始用嘴製造聲響,漸漸出現 Human Beatbox 節奏。又陸續有其 他人聲加入,原來人還不少。我 在黑暗中想像他們的位置和他們 可能的樣貌動作,想像其他觀眾 ⋯⋯在想要不加入一塊唱⋯⋯。 這是舞蹈出身的提諾.塞格 Tino Sehgal )在獲威尼斯金獅 獎前一年,在卡塞爾文件展的表 演作品。在2011年龐畢度中心展 出「舞動人生」大展全面回顧史 上舞蹈與視覺藝術的關係,兩年 後塞格得金獅獎,而他的精神導 師,法國非舞蹈(Non-Danse ,觀 念舞蹈,反舞蹈)運動開山祖師 薩維耶.勒華(Xavier Le Roy )的 回顧展也在各大美術館巡迴。如 同十年前的電影,如今舞蹈也宣 告完全進入當代藝術,泰德現代 美術館等各大美術館近年也都開 設專屬空間和專屬部門固定策畫 表演藝術節目。以法國而言,舞 蹈幾乎成為美院常設課程,甚至 資源整合與表演藝術學院合併。 同一時間,在行為藝術的回流 潮中,各式行為表演的文獻檔案 展和藝術節如雨後春筍。教母阿 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 MoMA回顧展中大量雇用表演 上二 提諾.塞格 吻 2007 提諾.塞格 百科全書宮 2013 月專輯 2015.5 249 5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大量產銷節目活動。本文將在此 語境中,爬梳美術館與當代舞蹈 近年來個別的轉變,來了解舞蹈 進入美術館的現象。 不容緩的命題。而行為藝術家 19601970年代使用自己身體堅 持只「發生」一次,如今回歸到 表演藝術的專業團隊分工模式, 者重演舊作,更推出布拉莫維 奇學院大量販售「體驗」門票。 在後媒體和後網絡的當刻情境下 「重演」和「參與」無疑是刻 上二 薩維耶.勒華 回顧展 上二 薩維耶.勒華 自我未完成 1998 上二 薩維耶.勒華 碎片 2009-11

跳舞跳倒美術館?! - 觀念舞蹈與“新”機制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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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5月號2015 New Institutionalism, Non-Danse Boris Groys, Bojana Kunst Tino Sehgal, Xavier Le Roy, Jérôme Bel, Boris charmatz, Musée de la Da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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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跳舞跳倒美術館?! - 觀念舞蹈與“新”機制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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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月專輯

5  走進徹底的黑暗中,連剛走在

我前面的觀眾都看不見了,完全

無法判斷空間有多大。忽然,有

人開始用嘴製造聲響,漸漸出現

Human Beatbox節奏。又陸續有其

他人聲加入,原來人還不少。我

在黑暗中想像他們的位置和他們

可能的樣貌動作,想像其他觀眾

⋯⋯在想要不加入一塊唱⋯⋯。

 這是舞蹈出身的提諾.塞格

(Tino Sehgal)在獲威尼斯金獅

獎前一年,在卡塞爾文件展的表

演作品。在2011年龐畢度中心展

出「舞動人生」大展全面回顧史

上舞蹈與視覺藝術的關係,兩年

後塞格得金獅獎,而他的精神導

師,法國非舞蹈(Non-Danse,觀

念舞蹈,反舞蹈)運動開山祖師

薩維耶.勒華(Xavier Le Roy)的

回顧展也在各大美術館巡迴。如

同十年前的電影,如今舞蹈也宣

告完全進入當代藝術,泰德現代

美術館等各大美術館近年也都開

設專屬空間和專屬部門固定策畫

表演藝術節目。以法國而言,舞

蹈幾乎成為美院常設課程,甚至

資源整合與表演藝術學院合併。

 同一時間,在行為藝術的回流

潮中,各式行為表演的文獻檔案

展和藝術節如雨後春筍。教母阿

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

在MoMA回顧展中大量雇用表演

觀念舞蹈與﹁新﹂機制批判

跳舞跳倒美術

撰文

|詹育杰.圖版提供

|舞蹈美術館 上二.提諾.塞格 吻 2007

提諾.塞格 百科全書宮 2013

月專輯

2015.5 249

5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大量產銷節目活動。本文將在此

語境中,爬梳美術館與當代舞蹈

近年來個別的轉變,來了解舞蹈

進入美術館的現象。

不容緩的命題。而行為藝術家

1960、1970年代使用自己身體堅

持只「發生」一次,如今回歸到

表演藝術的專業團隊分工模式,

者重演舊作,更推出布拉莫維

奇學院大量販售「體驗」門票。

在後媒體和後網絡的當刻情境下

「重演」和「參與」無疑是刻

上二.薩維耶.勒華 回顧展

上二.薩維耶.勒華 自我未完成 1998

上二.薩維耶.勒華 碎片 2009-11

Page 2: 跳舞跳倒美術館?! - 觀念舞蹈與“新”機制批判

250 

要一個「主體」去完成或實行

它。再者,計畫的「使用性」或

「表演性」也體現於當代文化各

面向。如當下影像文化講的更是

影像的有效性和速度 ,看著眼前

在場的展出物,不能不想著它作

用、表演、被使用的時刻。而舞

蹈編排的特性,需要的也正是舞

者身體的執行和詮釋。技術上與

(主體)心理上可勞動生產的身

體是完成規訓格式教化的身體。

為了搬演舞蹈作品,(主體)身

體必須服從給定的動作編排。

 表演理論家孔斯特(Bojana

Kunst)也談「計畫」,並認為往

前投射的時間性和當中投機價值

推算的要素已成為當代主要的生

產模式。以求單位時間(投資)

產出的管理,和對(可能) 事

件和程序的控制。同時因計畫的

限制,失去了想像和實驗更豐富

的空間。這更是全面對「將要」

或「正在」發生的「現實」的

規範,限制和控管我們想像的空

維很自然地召喚合作參與、開

放使用、對話交換等科技烏托邦

的理念,一切只待大機構的腦革

命。而視美術館為資料庫的概念

不單「民主地」開放使用,更在

於方便流通與連結的最高原則。

打掉高牆,人人皆是策展人進入

館藏策畫製作自己的藝術經驗。

網絡知識經濟之下,美術館從說

故事的主體轉為等待被使用的文

化知識資料服務提供者。與藝術

史和美學發展近乎同步,當下一

線的美術館無論在管理或技術面

上,也都準備好接受任何形式的

藝文製作,更特別是「事件」導

向生產「活動」的表演藝術。

●未來和事件的計畫管理

 葛羅伊斯(Boris Groys)用「計

畫」(Project)這個「作品形

式」和藝文圈的工作單位刻度,

討論當代藝術不再是「結果導

向」的完成藝術產品,而是以文

獻檔案的形式體現,在計畫中的

主體生命經驗。一方面,計畫需

● 愛辦活動的無牆「新」美

術館

  如 新 機 制 主 義 ( N e w

Institutionalism)所說,傳統的美術

館原是布爾喬亞展示其出眾品味

並受人景仰的場所,它在全球化

的扁平世界中因落入市場原則而

轉向一般大眾,以新自由主義開

放與彈性的管理方式,提供教育

和文化消費吸引觀眾進場。他們

成為適應變通,歡迎對話開放參

與鼓勵合作的機構。另一方面,

也因機制批判藝術家近半個世紀

的努力,他們成為內建自我批判

自我學習升級的機構。且現在一

線的策展人多曾是「獨立」策展

人,自1990年代逐漸進入各大機

構引入原體制外的模式,使大型

美術館現在更像舊貨市場、社區

活動中心或學校,全然擁抱經驗

經濟,不斷製造「事件」活動和

提供「平台」供人使用。

 而以新媒體藝術進入美術館與

後數位時代的經驗而言,網絡思

上三.波依.夏瑪茲 孩童 2011

月專輯

2015.5 251

5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法國非舞蹈運動的

大將波依.夏瑪茲

(Boris charmatz)

也很清楚當代藝術

不再獨尊視覺,美

術館早準備好不只

是展示文獻。他在

2009年被任命為雷

恩「國家編舞中

心」館長時,將其

改名為「舞蹈美術

館」。去掉「中

心」兩字如同當下

的舞蹈訓練已不再

教人去找到自己的

「中心」,當代身

體不再需要中心,

更為開放便於連結。同樣地「舞

蹈」比「編舞」含義更廣,如舞

者互相支援彼此的編舞作品,在

網絡狀的社會身體中相互形塑,

跳脫編舞家—舞者—舞團的傳統

結構。

 「舞蹈美術館」開放給每個人

畫與自由的想像和實驗。

● 去中心化的「舞蹈美術

館」

 在此不多談傳統的大美術館,

而聚焦在編舞藝術家角度出發的

美術館。以心理空間和身體而非

影像本位的角度來思考美術館。

間。另一方面,行為表演藝術真

實隨機的、現場即時的、肉身活

體的、短暫即逝的特性,的確似

乎是藝術逃脫固化的最後靈光。

而舞蹈在此的重要性正在於教化

身體的過程中,同時摸索思緒和

身體的間距,連結工具理性的計

波依.夏瑪茲 吃食 2014

Page 3: 跳舞跳倒美術館?! - 觀念舞蹈與“新”機制批判

252 

有東西可看,召喚觀眾成為作品

一部分。或者大量使用物件,而

舞者只負責移動物件。

 與觀念藝術極為雷同的是,這

些自我觀照的定義問題,使得他

們將矛頭對準劇場的部署,舞

蹈自身的結構問題成為作品的主

要題材,並且也有機制批判的傾

向。而與觀念藝術和機制批判完

全一致的更是,這些作品經常需

要置於劇場舞蹈機制的語境中才

能順利產生意義。而擁有政治經

濟學位的金獅獎得主提諾.塞

格,雖不能算他們的一員,但順

此脈絡即可明白理解其創作。

●情境與經驗的複製時代

 塞格雖然始終用人做創作,卻

刻意營造雕塑的「物件感」,瞄

準身體物化和藝術物件間的永

恆命題。宣稱他創造的是觀者和

演,成為完整的一件群舞新作。

沒有音樂,只夾雜舞者的口語。

他們更被要求依照各自的經驗來

詮釋舊作。不同於一般回顧展

「呈現」藝術家的創作歷程,在

此舊作成為材料,回顧成為「製

作」新作品的方式。

●觀念舞蹈,沒有舞蹈

 從「回顧展」即可明顯看出非

舞蹈運動概念先行的原則,雖然

其定義未曾真正理論化,而不同

編舞家間的工作方式與風格還是

差異極大,但「我說這是舞蹈,

這就是舞蹈」的態度,的確是與

觀念藝術扯也扯不清。當中不一

定有動作,不一定有身體,更不

一定有人。他們解構身體和劇場

結構,反思編舞家、舞者和觀眾

的定義。如傑宏.貝爾(Jérôme

Bel)解構到台上空無一物再也沒

而不限於專業人士,它是活化想

像力的地方,沒有固定的展覽空

間,沒有館藏也不展出文獻。它

不是觀賞和沉思的地方,而是工

作和跳舞的空間。參觀者看到的

是在工作和排練的舞者,或討論

會、觀影會、讀書會。如後福特

主義展示工作過程的概念,過程

本身即作品。藝術的製作和接收

再也沒有界限,正介於收藏展示

的美術館和製作生產的編舞中心

之間。

 「舞蹈美術館」只有想像的館

藏,卻對不運用文獻討論歷史的

作品特感興趣,正如非舞蹈運動

的勒華已巡迴巴黎龐畢度中心和

紐約MoMA PS1等美術館的「回

顧展」。他與一群舞者合作,在

整個展覽開放的時間裡,將過往

的獨舞作品在展覽空間中同時重

傑宏.貝爾 演出必須繼續 2001

月專輯

2015.5 253

5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口頭契約和律師證人。點明他賣

出的是非物質的類編舞作品,是

一套可以無限複製搬演的情境經

驗劇本設計。

●黑暗中想像共同的身體

 如新iPhone推出和各式革命發

生的頻率不斷攀升,十年前的

電影和當下的舞蹈進入美術館,

除了是論述的成熟對話,同時也

是時代現實。當代藝術在舞蹈當

中尋找生命政治與身體思考等火

急命題的答案時,觀念的編舞家

們也終於找到談話的自由空間和

對象。「舞蹈美術館」正如同塞

格在黑暗中啟動眾人想像力的作

品,美術館這個機制是需要我們

共同想像、共同搭建的空間,而

不斷地反思批判這個機制正因為

它是我們共同的身體。

光,拒絕任何形式的紀錄,不製

造任何的藝術文獻,除了現場經

驗就只活在眾人的記憶和手機

裡,只能口語相傳。作品全然為

當代藝術體制設計,利於產銷流

通和重製收藏。批判機制的同時

需要「進入」美術館的語境,於

是連賣作品的方式都經過完全的

設計,全然沒有合約字據,只有

表演者間的「情境」,一如當年

極簡雕塑在觀者和作品間的劇場

感。如美術館警衛一遇觀眾就

又跳又唱「這真是好當代啊」的

「這是」系列實則是嘲諷的介入

行動宣言,一如杜象當初小便斗

的羶腥爆紅,實則全賴對時代語

境的掌握和與藝術史對話的能

力。他策略性地完整保有作品靈

傑宏.貝爾 維若尼卡.多諾 2004

傑宏.貝爾 殘障劇場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