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边界调和汉英语调的共性与个 性－－兼谈汉语语调教学＊ 林茂灿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

＊本作者拥有本研究的知识产权

汉语语调及汉语和英语语调 的共性与个性 1. 问题的提出； 2 . 汉语语调与边界调； 3. 疑问语气的疑问程度问题； 4. 边界调的独立作用； 5. 边界调的辨认函数； 6. 声调与语调之间关系； 7. 英语语调和汉语语调的共性与个性； 8. 结论和设想。

1. 问题提出

“ 汉语与英语两种语言中都有一项语言要素的分类，是嗓音基频音调的时间函数，统称为语调。”“汉语音调的变化，也表达情感、语气、用途等等，这和英语语调中的一部分是对应的。”（赵元任， 1932 ）不带“吗”是非问是汉语语调研究的难点和重点； 对汉语无标志是非问语气与陈述语气的区分，主要有两种不同主张。 一些学者主张，区分无标志是非问与陈述语气跟全句音高范围，音高高低线及调子（ tune ）有关（吴宗济，沈炯， Garding, 沈晓楠，石西琳等） ，另一些学者主张汉语有句末调（ Nien-zhang Chang ，胡明扬，劲松等），靠句末调来区分。 我们赞成句末调的主张。

2. 我们的看法 我们认为在是非问及其他功能语调中至少有两个因素起作用：重音和边界调。 边界调传递语调短语的疑问信息，而重音传递的是突显（ prominen

t ）、语音焦点。边界调是语调研究的核心。 重音使语调短语中各音节基频（下面记作 F0 ）曲线和时长等发生程度不同的变化，而重读音节本身则多少保持其单念时的 F0 曲拱。汉语重音与各音节 F0 曲线关系，是受话语韵律结构（韵律词和韵律短语）制约的。话语中音节曲线位置越高和／或其音域越大，听起来越重。（《当代语言学》， 2001 年 4 期） 边界调携带着疑问信息。携带疑问信息的调子（ tune ）绝大多数存在于语调短语中末了韵律词的最后一（两）个非轻读音节，有的还由其起头音节携带。。

边界调的声学表现的图例

边界调 F0 曲线起点位置及其斜率的计算 下图是对描述边界调的两个参量（ F0 曲线的起点位置和 F0 曲线斜率）的说明。

F0 曲线的起点位置用相对于 64 赫兹以 2 为底的对数，把赫兹转换成半音。 F0 曲线斜率是通过线性回归，当相关系数大于 ±0.8 时，求其斜率。 计算回归程序由熊子瑜编写提供。

下表给出 C 和 S 念回声问的边界调 F0 曲线起点位置高于或低于陈述语气的半音数

下表给出 C 和 S 念回声问和陈述语气的边界调 F0 曲线斜率

边界调的声学特征 从朗读的回声问和自然的是非问的研究结果看到，疑问语气与陈述语气的区分主要靠边界调音节 F

0 曲线起点位置高低及其 F0 曲线斜率大小（或 F0曲线终点位置高低）。疑问的边界调 F0整条曲线位置比陈述的高（约 3－ 4 半音）；疑问边界调为阴平，阳平和去声的 F0 曲线比陈述的终点抬高（约 5 个半音），疑问的边界调上声 F0 曲线比陈述的多了上升部分（终点抬高约 6 个半音）。

3. 疑问语气的疑问程度问题 吕先生（ 1942 ）提出传信与传疑观点；李宇明、唐志东（ 1992 ）提出把疑问分作 3级：强疑问、弱疑问和无疑问；邵敬敏（ 1996 ）认为 “信与疑是两种互为消长的因素” ，疑问强弱分 5级。 本文说的疑问强度指在语境中判断为疑问的，而在离境时不一定是疑问的这个问题。从是非问和回声问看到的。 我们为什么研究疑问程度？

3.1自然语料中是非问在离境时的不同疑问强度 语料来源： 973电话语料库（宗庆成， 1999 ）； 语料加工：语言所语音研究室； 疑问语句语料的加工（熊子瑜、王茂林， 2003 ）； 用熊子瑜，王茂林和我选的在语境条件下被判断为疑问的 13

3 个是非问（原来不带“吗”或把“吗”切去的话语），用Prra 语音软件分别切出来，得到离境（ in out of context ）条件下的 133 个语调短语，加上 10 个陈述语气的，共 144 个语音样品用作判断试验。

144 句重复两次后打乱，得到语音样品组－ 1 ；按同样办法，得到语音样品－ 2 ，语音样品－ 3 ，语音样品－ 4 。 4 个语音样品组分四个单元（两个上午和两个下午），由 5位年轻同志仔细地作疑问与陈述的强迫判断。

下图是 144 句在离境条件下，被判为不同语气的百分数

从图看到， 144 句中在语境中被听为疑问语气 133 句，在离境条件下再听为疑问的只有 39％（强疑问 19％，弱疑问 20％）， 61％没有被判断为疑问（陈述占 17％，不完全陈述占 33％，疑问和陈述两可的 11％）。强疑问→弱疑问→疑问和陈述两可→不完全陈述→陈述。 我们把疑问强弱分为 5级，邵敬敏认为 “信与疑是两种互为消长的因素” ，疑问强弱分 5级（ 1996 ）。有“信”与“ 疑”问题，也有说话人身份等因素在起作用。

3 .2.朗读语料中回声问在离境时的不同疑问强度 下图是 C 和 S 两位发音人说的回声问在离境条件下被判为不同语气的百分数

从图看到，在没有任何语境情况下，回声问的疑问强度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回声问中疑问信息多，疑问程度强；有的疑问信息少，疑问程度弱；有的甚至被判为既不是疑问也不是陈述（陈述和疑问两可）。 回声问与是非问在形式上是不一样的，但回声问也是是非问。初步看来，在离境条件下，是非问不仅有强疑问，弱疑问和“疑问和陈述两可”，也可有非终端语调和陈述语气，而回声问在离境时没发现不完全陈述和陈述语气。这个问题正进一步研究。

4. 边界调的独立作用 下面用合成方法进一步论证边界调在区分汉语语调中的独立作用 。图例

5. 边界调的辨认函数 语音是范畴知觉还是连续知觉，是语音知觉研究的一项重要课题。塞辅音知觉具有范畴性（ Liberman ， 19

57 ； Pisoni, 1973 ），稳定元音属于连续知觉（ Fry, 1961; Pisoni, 1973 ），而关于声调知觉是范畴的还是连续的研究结果还不一致（王士元， 1983;Abramson 1978 ）。这项研究都要做两个试验，一个是做辨认测验，从而得到辨认函数，另一项是做区分测验，从而得到区分函数。无论是朗读的回声问还是自然语料的是非问，我们在声学分析中看到，语调从疑问语气到陈述语气不是跃变的（非范畴的）：强疑问→弱疑问→疑问和陈述两可→非终端语调→陈述。

“ 还有房间”边界调的辨认试验 下图是改变“还有房间”末音节“间” F0 曲线位置得到的这个语句的 F0 系列

下图给出对“还有房间”只改变“间” F0 曲线位置的语句， 5 位听音人判断为疑问和陈述的辨认函数

辨认试验得到两个结论。 1 ）仅仅改变边界调音节 F0 曲线位置或斜率，不仅得到疑问和陈述语气，而且还能得到弱疑问，疑问和陈述两可及非终端语调 。 2 ） F0曲线斜率的作用比其位置的重要。

6. 声调与语调之间关系的作用 汉语功能语调有两个特征：重音和边界调。语调短中各音节 F0 曲线与其单念时的比较发生了很大变化。语调短语中各个音节 F0 曲线的种种变化及其表现，是重音和边界调以及变调等因素的非线性作用造成的，也就是说，是重音、边界调和变调等因素的作用使得语调短语中各音节 F0 曲线产生这样那样的变化，这种变化是非线性的。在汉语普通话中，尚未看到声调对语调短语 F0 曲线的抵抗作用。

下图说明从单字调变调过程韵律组织过程（形成韵律词，韵律短语和重音等）陈述语气 疑问语气 ，各音节声调 F0 曲线所发生的变化

7. 英语语调和汉语语调的共性与个性 英语语调模式 汉语语调的边界调模式 边界调： H%, L% H%, L%

8. 结论和设想 1. 声学分析和合成试验结果表明： 1 ）汉语也有边界带，疑问的特征为“高”，陈述的以低为特征，汉语边界调在音系特征上与英语等的一样，但由于汉语是声调语言，其“高”和“低”有其自己声学表现：边界调由其 F0 曲线起点位置和／或其斜率（或 F0曲线终点）来表征。一般而言，疑问的边界调 F0整条曲线位置比陈述的高（约 3－ 4 半音），或疑问边界调为阴平，阳平和去声的 F0 曲线比陈述的抬高（约 5 个半音），疑问边界调为上声 F0 曲线比陈述的多了上升部分（终点抬高约 6 个半音）； 3 ）边界调在区分汉语语调中的作用是独立的、不可缺少的。 3 ）语调对声调作用是非线性的。 辨认试验结果证实了声学分析和合成试验结果，看到： 1 ）仅仅改变边界调 F0 曲线位置或斜率，不仅得到疑问和陈述语气，而且还能得到弱疑问，疑问和陈述两可及非终端语调。 3 ） F0 曲线斜率的作用比其位置的重要。 2. 本研究结果来自普通话语料，但也用福州话作初步观察，觉得关于边界调的看法也适用于福州话。 3. 我认为研究语调现在可以而且必须走出实验室语料而进入自然语料。当然，用实验室语料有时是必要的。 4. 就普通话而言，还要扩大研究范围 ( 其他功能语调，喜怒哀乐的感情语调问题，语气词等 ) ，并研究其音系问题。这些问题既是语言学问题，也是言语工程面临的问题，值得更多有志者参与研究。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