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梁山伯与祝英台

（壮族山歌剧）

（根据流传在马山、武鸣一带的壮话剧本，句对句翻译）

第一场

台： 远望个后生，

进城或走村，

萍水恰相逢，

满面似春风，

远远望见影，

朦胧看不清，

是男或是女，

近看秀才人。

问兄去哪里，

走得这么急，

顺着大路走，

行李压肩低。

阿哥走这里，

吃酒或走街，

告诉妹一声，

办何大事来。

逢哥大路上，

2

哥急为哪桩，

走村或进城，

为何这么忙。

伯： 为妹真懂理，

问哥去哪里，

不走村赶街，

拜师去读书。

台： 阿哥去读书，

学堂在那地，

不当是外人，

告诉妹得知。

伯： 我会去读书，

要去杭州城，

要到临安村，

百几里路程。

台： 哥去杭州街，

妹心好喜欢，

请哥等一等，

3

家兄同你去。

伯： 你兄去不去，

哄我误路程。

讲假或讲真，

要做老实人。

台： 讲真不讲假，

实话讲你听，

家兄真出门，

请哥等一程。

伯： 在这里歇息，

在这里乘凉，

凉风吹习习，

抽烟等伙计。

台： 在这里歇息，

在这里乘凉，

摘个石榴吃，

等朋友伙计。

4

伯： 在这里歇息，

在这里乘凉，

请你兄快来，

来了同赶路。

台： 这里不好坐，

请到家去等，

进家喝杯茶，

大家慢赶路。

伯： 要请进家坐，

我没这福气，

怕妹父冷眼，

怕妹母骂鸡。

台： 哥莫这么说，

父不乱骂人，

家中养只鸡，

也劏给你吃。

伯： 妹要讲实话，

莫哄牛下井，

5

竹瓢去舀油，

滴漏数步清。

台：讲真不讲假，

假话不哄君，

我心像念果，

破开是紫仁。

伯：你兄真去了，

丢桌椅蒙尘，

父母一睁眼，

坐立不安宁。

台：我母心正直，

我父心宽容，

上村和下村，

人人都尊敬。

伯：我不进家了，

请莫再客气，

请妹莫见挂，

讲多不成几。

6

台：好话不在多，

讲多就罗嗦，

嫌我家里穷，

才不进去坐。

伯: 不说我也懂，

哄我也看见，

你家是财佬，

满屋是银钱。

台：请哥进屋看，

讲笑不成话，

不是财主家，

也去喝杯茶。

伯：吃粥又喝汤，

口不渴不干，

要是六月天，

喝茶不用喊。

台：请哥家不进，

7

在这里讲古，

问哥何处来，

实话讲妹听。

伯：姑娘爱后生，

讲多没意思，

人东想西想，

无事要生非。

台：讲话讲实际，

请哥别乱猜，

真金不怕火，

叫声哥莫忧。

伯：妹聪明伶俐，

懂人情礼仪，

话讲到这里，

快去请兄来。

台：由在你的心，

由在君的意，

有心情哥去，

8

客气就不亲。

第二场

啼哭跪父母，

要离开家屋，

美女扮男装，

去杭州读书。

台：读书去杭州，

日夜思痴迷，

拜跪求母亲，

给不给女去。

母：女儿心莫急，

定有人唆使，

自古学堂里，

女仔哪敢进。

台：换帽又换衣，

女扮男装去，

学堂人成千，

谁知我是女。

9

母：男人去读书，

将来做大官，

女人读再多，

也是摸牛屎。

台：母亲这样说，

不能成道理，

读书想做官，

谁人种田地。

嫂：男女做一伙，

一天锁同堂，

就像纸近火，

早晚要烧完。

台：莫替我担忧，

我自有办法，

去哪村哪城，

我心亦不慌。

嫂：逢雨淋身湿，

要换衣换裤，

10

男人在身旁，

你怎样遮护。

台：该忧你不忧，

忧我换衣衫，

关门黑黝黝，

更衣哪个见。

嫂：更衣算不怕，

倒怕另一桩，

婴儿哭连连，

父母无脸见。

台：讲出这种话，

真不怕嘴歪，

人不是猪狗，

怎么能胡来。

父：女孩像猪仔，

满月挨离窝，

哪能像男仔，

在家守钱财。

11

台：为父如此说，

怕道理不通，

妹仔当男仔，

为何不算乖。

父：去年得十四，

今年正十五，

明年后年卖，

日子过得快。

母：再读几年书，

嫩笋变老竹，

嫦娥年纪大，

就无人光顾。

父：养你得十几，

合意了就嫁，

读书年纪大，

嫁给哪个家。

台：读两三年书，

12

年纪不算大，

读完书出嫁，

盛年更风华。

父：老人讲不听，

傲性不成人，

到这个时辰，

不容你分辨。

台：如今道路曲，

处处来设卡，

不给我离家，

愿跳河去死。

如今这天下，

女人最下贱，

男人得读书，

女人不值钱。

只字像竹荅

女人睁眼瞎，

请阿爸阿妈，

快给女离家。

没有男儿子，

13

父母日夜想，

若有哥或弟，

我不像今天。

人家闹锣鼓，

我家死沉沉，

无兄又无弟，

想起泪连连。

母：气多肝肠断，

哭多坏眼珠，

孩儿别哭泣，

留眼睛看路。

台：讲不思不想，

心头滴泪行，

家庭不如人，

怨天也无用。

父：要去你就去，

嫁日你要归，

那时家信到，

立即要返回。

14

台：阿爸开了恩，

阿妈随了意，

换装我出门，

父母多保重。

母：身体好或病，

常要寄家信，

音信频频传，

让父母安心。

台：告辞了爹妈，

朋友等久啦，

我今自出门，

双亲自保重。

第三场

急急上路去，

见面喊同学，

唱歌来相问，

等久了嘛哥。

15

伯：等几个时辰，

总望不见你，

换装或梳洗，

何来这么久。

台：父亲不在家，

误上路时辰，

让朋友久等，

道理真不该。

伯：时间不留人，

迈步快赶程，

路边无护兵，

夜防贼搜身。

台：太阳未偏西，

随便去杭州，

我俩好朋友，

同走不怕贼。

伯：黑哪就住那，

16

一同住东家，

逢村就进村，

有客栈住下。

台：太阳落山下，

心慌似蚁爬，

投宿进哪里，

肚肠响咕咕。

伯：天黑就停脚，

东家就是窝，

进门道姓名，

朋友不嫌多。

台：我叫祝英台，

讲给你记住，

年十三加四，

正好交兄弟。

你问我姓名，

我已告诉你，

反问你伙计，

尊姓又大名。

17

伯：三钱木姓梁，

天下人尽知，

山伯两个字，

不敢满兄弟。

台：有多大年纪，

实际我不知，

山伯这名字，

安得有道理。

伯：年十五加三，

讲你也不信，

三六正十八，

比你大一春。

台：我两的年庚，

相差也无几，

我叫你做兄，

按同辈排比。

伯：声声叫我兄，

18

道理你真通，

如今是同学，

叫名字多好。

台：兄从何处来，

山里或山外，

结交做朋友，

相亲又相爱。

伯：家住桥头镇，

地名人不知，

父母皆白发，

卖柴渡春秋。

台：我住祝家庄，

好多人不知，

山高林又密，

请哥去一游。

伯：英台呀英台，

有多少兄弟，

兄有几多双，

19

妹有几多对。

台：兄弟我不多，

男仔唯有我，

母生我独龙，

还缺妹一个。

伯：肉细似姑娘，

颈脖白如霜，

指尖似春笋，

眼眉似月亮。

刚才同休息，

见你摘梧果，

放在你口袋，

要来做什么。

台：衣服白西西，

没有一点污，

全靠梧果洗，

去污最干净。

伯：是不是梧果，

20

给我摸摸看，

刚问一句话，

就害羞答答。

台：我没有梧果，

不要乱扯谈，

东西放胸部，

我要给你看。

伯：真花或假花，

像苦麻菜花，

我讲是好话，

倒反被人骂。

台：我们走得快，

恐怕踩大石，

莫望东望西，

摸人更失礼。

伯：照英台规矩，

不准讲笑话，

放脚管走路，

21

数脚步度日。

台：男子汉讲话，

休要太啰嗦，

讲话句算句，

走路步算步。

伯：英台呀英台，

讲话好正经，

哪句我讲歪，

多请你指正。

台：讲话句算句，

路走步算步，

不三不四话，

讲多不干净。

伯：走远路心闷，

讲句话取乐，

见你脸阴阴，

好像雨要落。

22

台：你看脸看色，

样样要逗笑，

讲古讲不停，

莫讲人是非。

伯：讲多做什么，

要你乖伶俐，

连笑都不许，

怎理天下事。

你讲我全懂，

怕笑你的胸，

各人各身体，

谁又爱它哭。

台：恶语丢下塘，

臭话丢下滩，

丢下河滩去，

讲好话走路。

伯：太阳将落西，

黑幕挂天底，

咱进村去访，

23

找东家过夜。

行程第二天，

弟走路不停，

如此走路程，

我可跟不上。

台：走路要正当，

莫要耍儿戏，

停停又走走，

怎么走到头。

伯：走路快如飞，

也不吭一声，

这次你走后，

我在前面行。

台：歪头斜眼看，

似猫儿扑鼠，

目视不转睛，

打什么主意。

伯：肉嫩粉红桃，

24

脸面似女人，

听你讲的话，

是女人声音。

台：女人男子声，

哪里都见过，

男子女仔音，

天下大把人。

伯：男子胸膨胀，

我不曾见过，

男人女子奶，

你见过几多。

台：男子奶房大，

是正根良种，

哪个无乳房，

断子又绝孙。

伯：照你这样讲，

我胸应该胀，

奶房似酒杯，

25

有什么好看。

台：男子奶房大，

以后中状元，

奶大似拳头，

当官做官侯。

伯：奶大自己夸，

未见这种人，

十来岁年华，

就像个奶妈。

台：疑我是女人，

有什么根据，

兄说话失礼，

旁人要笑知。

伯：看他人真美，

讲嘴乖伶俐，

胸如斑鸠鸟，

羽满肉也丰。

26

台：对友乱怀疑，

就是不忠实，

你讲这些话，

不怕伤兄弟。

伯：随你怎么讲，

咱永做兄弟，

生同房读书，

死同葬个墓。

台：生同生，

永远不分离，

死同死，

死同棺材埋。

伯：前面那栋房，

就是咱学堂，

石灰白粉粉，

望见喜洋洋。

台：脚踏进了门，

内心多欢喜，

27

今日到这里，

全靠兄照顾。

第四场

同房又同床，

各人睡一方，

安分守规矩，

美德天下扬。

台：贤兄睡一边，

靠近难入眠，

若是先生见，

如何对他言。

伯：一床分两边，

近点没什么，

若是先生来，

我自有话答。

台： 睡莫要相碰，

脚莫要相撞，

只怕头蒙龙，

28

手乱动乱抓。

伯：我不碰不撞，

免污我手脚，

你怎么规矩，

我就怎么做。

台：木板隔中间，

不乱移改变，

中间有条线，

不碰才安然，

伯：你用板来隔，

怕压你手脚，

两人头对头，

半夜好照顾。

台：我身骨有病，

夜睡不太稳，

时常把身翻，

共头部安宁。

29

伯：近多怕相碰，

法规由你定，

男子汉讲话，

句句是铁钉。

台：男子汉讲话，

句句是铁钉，

相爱埋在心，

不在脚相拼。

伯：相近怕相碰，

翻身怕妹醒，

睡眠也辛苦，

把隔板抽去。

台：法规共同定，

隔板是条城，

睡东摸西摸，

脸皮太丢人。

伯：这次有点错，

大发气对我，

30

拳打又脚踢，

道理真不合。

台：今夜你真坏，

故意来碰我，

拳头给你尝，

看你怎感觉。

伯：独有一个床，

明晚你莫睡，

我不够朋友，

爱谁你就跟。

台：同路来相伴，

结交做朋友，

同床到如今，

赶我哪里走。

伯：嘴讲又动手，

难和你结交，

同住同学校，

依靠谁由你。

31

台：那天到学校，

老师来规定，

我俩共书房，

赶走我不应。

伯：你要走就走，

不关我的事，

睡眠不能近，

同仁不勉强。

台：深更大半夜，

赶我到哪里，

不料你脾气，

提两句不得。

台：不是我不对，

你先把我打，

流泪哭什么，

哥是逗笑话。

台：拿拳头打兄，

32

评理我就哭，

想刚才的话，

道理是我差。

伯：同住将一年，

从来不争吵，

有一些口角，

何必流眼泪。

这样讲几句，

就伤心哭泣，

哪句话不对，

分明咱就改。

别人常争吵，

吵过就合好，

不宜哭也哭，

怪我不周到。

你爱哭就哭，

评理你不足，

哭了还不服，

日后难和睦、

台：不是兄不对，

33

是我命不好，

心想错就哭，

愿兄多教导。

伯：看你人温顺，

不料脾气紧，

如此住下去，

怎么做兄弟。

台：锥尖不能挑，

剪口不能修，

少辈见识少，

请兄长莫怪。

伯：讲话嘴巴甜，

骂人不管天，

六十煎麦饼，

醒过活神仙。

台：相亲就想好，

想斗就下贱，

彼此能理解，

34

日子过得甜。

伯：争吵过就算，

如阵风刮天，

争过莫计较，

甜蜜更相亲。

台：争吵又告状，

如何来想好，

个个能忍耐，

吵过好也快。

伯：观音爱真武，、

相结做夫妻，

天上和地下，

他们第一好。

第五场

众人议纷纷，

学堂有女人，

官帮来排查，

35

脱裤她先走。

经三次检验，

英台都过关，

人谈天谈地，

不好疑到她。

伯：同学论纷纷，

书房有女人，

光身去渡河，

看谁假谁真。

众：齐脱衣过河，

一回游两个，

要相互监督，

看谁是真货。

伯：若每次两个，

派我和英台，

和他心相爱，

我带他过河。

英台呀英台，

咱走过浅滩，

36

深处水冰冻，

浅处水温和。

台：你说过浅滩，

我要游深处，

深处水凉爽，

浩身更舒服。

老师也讲过，

过水身要浸，

不准脱衣服，

能过才英雄。

伯：现在游到头，

从这里上岸，

贵体给人看，

背时讲不完。

台：今早咱出门，

老师已交待，

过河往后看，

嘴缺脖子歪。

要脱衣过河，

37

女人谁敢看，

老师这么讲，

道理该部该。

伯：老师这么说，

一定找出来，

小便射墙角，

男女有分开。

台：小便射墙角，

这样也不难，

准备个竹筒，

就射给你看。

竹筒放口袋，

谁也不怀疑，

君子都来比，

看谁最有力。

逼到这地步，

不做也不得，

握竹筒射尿，，

漂得更加远。

38

众：别人漂一丈，

英台漂丈二，

射比别人远，

谁还疑到她。

查不出女人，

芭蕉叶垫睡，

女人热气旺，

睡黄就明白。

台：芭蕉叶垫睡，

要使叶青翠，

半夜人睡后，

拿去晒露水。

众：芭蕉叶垫床，

各人睡一张，

人人睡都黄，

唯独英台青。

行不得离房，

做不得偏差，

连撒尿都查，

没哪样自由。

39

台：撒尿要站立，

犯天又犯地，

礼貌实在差，

应该要禁止。

伯：讲道理不行，

逼人去渡河，

查不出女子，

笑死老先生。

台：如今我笑兄，

复塘中鲤鱼，

游不到大海，

也难得珍珠。

第六场

接到家中信，

伤心返校园，

公母坐对面，

仍然讲不清。

40

台：在家实在闷，

出门解心愁，

河边绿树下，

流水去悠悠。

伯：今天礼拜日，

同坐河树堤，

不管去到哪，

我俩不分离。

台：我俩不分离，

去哪永相依，

这话真或假，

愿兄表心意。

伯：真心或假意，

请要看来日，

说不定是你，

先把兄忘记。

台：三月香饭花，

41

开的鲜又香，

男子汉正直，

女子最爱他。

伯：今日来看花，

泪藏眼底下，

心中有何事，

忧愁为哪门。

台：花开药结果，

我想眼泪流，

年纪也不小，

青春归何楼。

伯：请莫再伤心，

咱携手同行，

游山去观花，

保青春年华。

台：塘中放鲤鱼，

都成双成对，

读书同房睡，

42

能成对么兄。

伯：鲤鱼在塘中，

成双成对游，

读书同房睡，

无银花成对。

台：塘中有鸳鸯，

成双成对游，

同睡三年头，

有感情不兄。

伯：塘中有鸳鸯，

懂成双成对，

房中没有妹，

怎么配成双。

台：蚊子和苍蝇，

相竞衍后代，

男人看不起，

都怨女不爱。

43

伯：蚊子和苍蝇，

相竞衍后代，

男人爱才女，

知心在哪里。

台：这蝴蝶真美，

同对飞花间，

请兄来分辨，

验出雌和雄。

伯：这蝴蝶真美，

同对飞花间，

蹁跹飞不停，

雌雄难分辨。

台：样样提不醒，

如雾罩朦胧，

晚上你去睡，

多想点呀兄。

伯：你出题我猜，

实在想不赢，

44

是真或是假，

我分辨不清。

台：竹子和高粱，

风吹尾摇摇，

有日来相靠，

结交成一枝。

伯：竹子和高粱，

结交成一枝，

我俩是男才，

怎样拜天地。

台：塘边有对鹅，

有一公一母，

雄在前边走，

雌在后面跟。

伯：对鹅能同住，

因有公有母，

我俩老花公，

如何比动物。

45

咱是读书人，

不能乱比拟，

讲多人笑痴，

快返去学堂。

第七场

将分别时刻，

知心话多少，

对兄掏心窝，

滔滔讲不完。

台：转眼过一年，

如何过一世，

恩情说不尽，

三年亦容易。

伯：咱同住三年，

相爱又相亲，

接到家里信，

丢下我一人。

请弟没多想，

46

为兄心坚定，

如果不紧急，

学满再回程。

台：咱一起读书，

历历仍在目，

手拉手同行，

心开似朵花。

伯：你去当英雄

我想亦流泪，

我俩心相印，

哪日又重逢。

台：明日返家园，

今晚睡相靠，

为兄心最好，

恩情报不完。

伯：随你靠就靠，

靠了好睡觉，

弟肉肥又嫩，

47

兄见吃饭饱。

台：兄要摸就摸，

兄要抱就抱，

等明天离去，

再把真情说。

伯：今晚弟真 ，

脱衣似小孩，

双脚丫伸开，

爱兄紧紧靠。

台：脱衣似小孩，

如同父母生，

同睡到三更，

只恨哥不明。

伯：你回去到家，

帮兄找个嫂，

早晚心相爱，

生活有依靠。

48

台：我有一小妹，

年纪正合嫁，

如果你爱她，

将来嫁给你。

伯：我家里很穷，

怕你父不给，

你妹虽漂亮，

父不给也难。

能取英台妹，

我欢喜开怀，

我称你为兄，

按道理来排。

样样花都美，

不比牡丹开，

样样花都香，

牡丹香不败。

台：这朵牡丹花，

开在庭院中，

石榴花虽红，

根立高山顶。

49

伯：石榴花虽红，

长在石崖顶，

望兄要不到，

谁敢把手伸。

牡丹红殷殷，

种在家中镜，

看见要不得，

枉然把手伸。

牡丹红殷殷，

长在人园中，

远见摘不得，

如何成得亲。

台：牡丹红殷殷，

你快把手伸，

过了好时辰，

不知属谁君。

伯：路隔万千弄，

好花难去寻，

朋友好心送，

50

千载亦难逢。

台：好花红艳艳，

一天一个变，

眼看不去摘，

过后莫埋怨。

伯：你妹美十全，

恐怕把我嫌，

人穷貌丑陋，

看我不起眼。

台：讲自己丑陋，

实美过真武，

整个杭州城，

谁敢比吾兄。

伯：英台君真美，

似梨花雪白，

开口微微笑，

比谁都可爱。

51

台：讲山就赞山，

讲水就赞水，

赞就赞自己，

莫把别人吹。

伯：不是我乱讲，

不是我乱吹，

为弟人品好，

哪个不赞美。

台：山伯真美貌，

横眉似剑刀，

嘴巴似利剪，

谁见谁弯腰。

伯：英台真美貌，

眉毛弯弯刀，

嘴唇似殷桃，

睡见谁拜倒。

台：山伯真美貌，

谁见谁都夸，

52

我若是女人，

愿把身许他。

伯：开口微微笑，

似凤凰含花，

你若是女才，

取你进梁家。

台：两人相赞美，

为兄咱愚弟，

各人互猜疑，

十分没意思。

伯：现在鸡将啼，

谈论暂停止，

明天进教堂，

瞌睡人笑知。

台：好话讲不完，

泪泪似泉水，

留明晚再扯，

熄灯赶快睡。

53

第八场

睡迷迷不醒，

记不得翻身，

送来洗脸水，

英台自忧心。

台：天已大亮光，

贪睡未起床，

端来洗脸水，

唤醒山伯郎。

伯：一觉到天光，

想起懒洋洋，

真对你不起，

脸水端到床。

台：端盆洗脸水，

有什么为难，

银钱更贵重，

你常给我用。

54

伯：现在就上课，

咱还谈不休，

古事暂时收，

同走进课堂。

台：赶快进课堂，

老师把名点，

我还有些事，

请兄快走先。

第九场

像刀绞肚肠，

哭悲伤；

寸断咔咔响，

师母把话劝。

情意长，

离别返家乡。

伯：师母呀师母，

有话告诉你，

55

英台若是女，

她定嫁给我。

师母：乖不过山鸡，

吃谷子做饭，

女子诱男汉，

上当人不少。

伯： 女子装男才，

你讲怪不怪，

结交做朋友，

白白过三载。

师母：同睡不认识，

如今干着急，

本不关我事，

替你太可惜。

伯：女子扮男装，

不讲谁又知，

各睡半边床，

各盖半边被。

56

师母：人言你老实，

一点都不假，

现在拍屁股，

也变成笑话。

伯：女仔扮男装，

你讲死不死，

共枕三年半，

不讲谁又知。

师母：以前同书房，

相爱同生死，

现在人走后，

自己伤心思。

伯：她装样样象，

我怎能怀疑，

句句称我“兄”，

我也叫她“弟”。

师母：现在她返家，

57

你快马追回，

送礼快托媒，

还能得美妻。

伯：女仔扮男装，

样样与人同，

若知她是女，

早生仔房中。

师母：看你很慌张，

像小偷进城，

捡东西回去，

不想再读书。

伯：读书做什么，

心中乱如麻，

想起英台妹，

吃饭也不下。

师母：你逃学回家，

打算怎么弄，

马家已订婚，

58

恐怕你扑空。

伯：告别啦师母，

我心已飞走，

荒唐丢此处，

不犁空悠悠。

急如火烧房，

仙人也难救，

愿师母安康，

人去留空床。

第十场

到家心病重，

母亲床前问，

我儿哪里痛，

睡卧总不起。

伯母：母问儿声声，

到底病何因，

呼吸这样紧，

肚痛或头疼？

脸色白变青，

59

心闷又呻吟，

挨棍或石打，

昏迷都不醒。

我仔去读书，

被妖怪缠身，

或是被蛇咬，

老母去求医。

伯：母呀母呀母，

儿病无别因，

想英台心切，

想与她成亲。

伯母：若是为这样，

我发媒去问，

她若愿意来，

就娶她进门。

伯：接到她书信，

三天后出嫁，

问是真或假，

被马家夺去。

60

伯母：马家已拿去，

不必再想她，

天下人大把，

另找花来配。

伯：天下人大把，

为儿只想她，

不得她同伞，

愿死上西天。

伯母：如果你心甘，

但去问一下，

不损钱和粮，

看实情打算。

伯：母亲这样讲，

我想也应当，

身体虽然弱，

爬也去成双。

伯母：儿去找英台，

61

双方难见面，

谈终生大事，

要退马家钱。

伯：知情难改变，

肝肠欲断裂，

眼泪落潺潺，

定局难挽回。

台： 等兄来喝酒，

请到里面坐，

读书是朋友，

客气做什么。

进来就进来，

忧愁做什么，

请兄快进门，

快把泪水抹。

今日兄有心，

奔波来找我，

朋友呀朋友，

请到里面坐。

从前共求学，

62

不曾争吵过，

我知兄心意，

才请进房坐。

为妹送张凳，

请兄对面坐，

今天走路来，

身热要发痧，

请喝杯清茶，

解解心头渴。

伯：妹呀妹，

进房才取烟，

妹给兄心酸，

抽筒烟解闷。

台：男儿心头忧，

就抽烟解闷，

今日我心痛，

怎么解咧兄。

不想到今天，

还能见哥面，

63

见面无语答，

怎么对哥言。

伯：为何这样苦，

痛哭伏倒地，

我把妹抱起，

坐下把话言。

台：我时辰不正，

命注定受苦，

可怜我父母，

逼我走歧路。

伯： 字没写一个，

亲自来见面，

不想到阿妹，

泪水比我多。

台： 妹是苦命人，

双手捧脸巾，

不哭兄不懂，

妹比兄伤心。

64

伯： 那天你回家，

心似水车转，

打开你信笺，

想割断喉咽。

台：苦话莫再提，

只怨天怨地，

妹早想同哥，

做一世夫妻。

伯： 三年共枕头，

妹不漏根基，

妹情深意重，

怎不讲哥知。

台： 有话不敢讲，

怕学堂不收，

真心难开口，

最怕漏根基。

伯： 应该告诉哥，

65

哥绝对保密，

只哥一人知，

机密绝不漏。

台： 怕哥不同意，

顾虑不吭声，

想来又想去，

话到嘴又停。

伯： 只到兄无知，

那晚共头睡，

妹连把话提，

恨哥不知迷。

台： 那晚我放手，

你怕丑不近，

分别还懵懂，

还用讲什么。

伯： 妹出语太深，

哥难猜得透，

脑笨不通风，

66

又怕妹惩罚。

台： 那晚我放手，

恨兄不觉醒，

相依软绵绵，

朦胧到天亮。

伯： 妹空胸有心，

道理讲不明，

丢我暗分明，

许身给别人。

台： 先生过去赶，

哪个喊你笨，

蛇走才打棍，

还恨我不提。

伯： 从前共求学，

难摸妹良心，

同床三冬春，

还变心嫁人。

67

台： 十成想十五，

想骑马进京，

婚姻父母定，

放命马家人。

伯： 你不想马家，

怎这样快话，

跟我扯一角，

哄亚哥心败。

台： 从前共求学，

不讲欺骗话，

我别兄出嫁，

有那样快乐。

伯： 太阳出东方，

像血一样红，

妹去乐融融，

兄暗中抹泪。

台： 杀鸡想男孩，

可怜没有仔，

68

母生不逢时，

背时到现在。

伯： 你妈真会想，

小米种山上，

你爸会打算，

嫁给富豪家。

台： 去年媒人催，

我泪水汪汪，

逼上又逼下，

压我配别人。

伯： 从前共求学，

好话几多箩，

如今偷出嫁，

不把良心摸。

台： 想三又想四，

兄话记心中，

想四又想五，

难忘兄情义。

69

伯： 若得妹配哥，

走路有精神，

若得妹可怜，

死了又复生。

若妹还爱我，

几多不再娶，

哥等一辈子，

夫妻爱不离。

台： 若哥变小孩，

借奶养哥大，

若哥在摇篮，

抱你当妈妈。

伯： 妹若能这样，

当我母亲生，

妹心中有哥，

永世难忘情。

台： 爱哥当小孩，

比小孩还爱，

70

晚抱在膝盖，

睡抱在胸怀。

伯：妹若能这样，

孤儿再得娘，

半夜哭连连，

吃奶甜透心。

台： 爱妹哥心切，

胜孩爱娘爹，

哥说哥爱妹，

不比妹一截。

伯：妹能这样爱，

裤带连裤带，

妹若真心爱，

同伞拜母娘。

台：朋友总是假，

成夫妻才真，

一同拜外婆，

才算有情人。

71

伯：妹打算能灵，

射箭落星星，

妹说话能成，

刻石碑留名。

台：妹爱哥入迷，

整日迷昏昏，

半夜睡醒来，

四下把哥寻。

伯：哥迷妹激死，

想妹又活来，

叔伯和姐妹，

已去找棺材。

台：睡里喊出声，

梦到学堂寻，

喊哥呀哥呀，

不见哥来答。

伯： 我爱妹更多，

72

死在床角落，

母亲若不摸，

很难活再见。

台： 哥说爱妹多，

妹爱哥更多，

端饭到台桌，

想哥又放下。

伯： 妹说妹爱哥，

哥爱妹更多，

父母养大我，

妹在我心窝。

台： 想起在杭州，

双手抹眼泪，

想曾同哥睡，

吞泪水当餐。

伯： 吃饭吞不下，

上床难入眠，

心想妹连连，

73

如刀插心肝。

台：哥呀哥，

忆起共渡河，

双双游过水，

好像一对鹅。

伯：妹出嫁风流，

我依门抹泪，

往事莫再提，

犹如丢下河。

台：请哥莫再讲，

妹泪已流干，

只因命不贵，

怄气成贱人。

伯：你莫这样讲，

情况我已知，

万事有父母，

少那样不全。

台： 莫讲了朋友，

74

谁比我可怜，

上下无兄弟，

有谁和你比。

伯： 家中无兄弟，

母伴我度日，

父外出讨饭，

母养我成人。

台： 我家不热闹，

因为少男仔，

女仔不成材，

我想死了算。

伯： 话越讲越多，

讲多泪成河，

请问妹一句，

愿结鸳鸯否。

台： 妹是父母肉，

不能自做主，

哥要马连鞍，

75

怎能办给你。

伯： 哪个男子汉，

不想马连鞍，

我要偷你走，

问你父母看。

台： 要问我定问，

请耐心再等，

若我父母允，

很快结鸳鸯。

小妹去摘菜，

马上就煮饭，

今日梁兄来，

吃饱饭再走。

伯： 不吃肚也饱，

不吞肚也胀，

头昏眼又花，

难活过晚上。

第十一场

76

想嫁又不嫁

父母定不下，

嫩嫩美女才，

错许给马家。

台：声声哭诉母，

偷偷讲你听，

夫妻不合意，

苦我一世人。

台母：嫁你去官家，

还有什么讲，

人家懂诗书，

比谁都乖强。

台： 当官他就当，

心想不一样，

马文才不美，

不配做我郎。

台母：我们家里穷，

77

不要讲硬话，

由他好不好，

择日就出嫁。

台： 哪个人最笨，

笨如山毛鸡，

父母情不知，

把女配山猪。

台母：你读书刚回，

哪时去查知，

人讲他实实，

嫁他有福气。

台： 虽读书未归，

早得知底细，

你讲他老实，

人讲他滑稽。

台母：我查来查去，

确是人老实，

放牛牛顺从，

78

讲话人人听。

台： 鼻如猴子鼻，

脸似蛤蟆脸，

腰似老鼠腰，

一看就讨厌。

台母：马文才不好，

要想嫁何人，

或者去读书，

看中了郎君。

台： 母亲这样问，

我就告真情，

山伯心忠诚，

跟他早已定。

台母：现在才告知，

如露雾蒙脸，

家中有老父，

照实对他言。

79

台： 父亲口嘴恶，

女儿难开腔，

父亲爱官家，

怕他打我伤。

台母：他是你家父，

心很不起来，

你大胆去问，

打你就跑开。

第十二场

大胆问老父，

严厉训英台，

读书交朋友，

恩情可常在。

台： 父亲呀父亲，

讲两句实话，

女儿苦伶仃，

不能去马家。

80

台父：订婚等办酒，

你敢讲不去，

二十下楼梯，

不去就活埋。

台： 夹雷公做龙，

心怎么欢融，

人不是牛马，

见人就顺从。

台父：你敢这样讲，

真胆大过天，

不是牛当牛，

看我把鼻穿。

台： 马家真不好，

卧地也不爱，

嫁给马文才，

愿死不上轿。

台父：看你嘴厉害，

鞭打不留情，

81

死当狗当猪，

关门抽你筋。

盈门来贵宾，

定把喜酒饮，

不去也得去，

已是马家人。

第十三场

台： 正是吃午饭，

请兄进桌来，

吃碗把米饭，

莫把肚饿坏。

伯： 我身有些病，

午饭不想吃，

因为把妹恋，

才跑来相见。

台： 不要人拉手，

不要哄肚皮，

兄不吃就坐，

82

板凳没有刺。

伯：我早已说过，

这么多道理，

吃碗把糙米，

杀鸡是多余。

台：兄莫这样讲，

大鸡有成帮，

你不常登门，

杀鸡理应当。

伯：鸡呀鸡，

晚晚同进笼，

今日招待我，

丢空笼冷落。

台：人养鸡养鸭，

到节气就杀，

听哥讲的话，

忧伤胜畜牲。

83

伯：鸡呀鸡，

晚晚同进笼，

今日杀送酒，

丢笼烂一边。

台：名堂是杀鸡，

比麻雀还小，

连毛才四两，

得夹无几块。

一客八个主，

不数也看见，

伸筷八九双，

不够填牙床。

伯：菜呀菜，

整整摆满桌，

妹盛情难却，

哥才同桌坐。

台：哥呀哥，

道理这么多，

吃一点素菜，

84

赞话说不完。

伯：菜呀菜，

碗碗不一样，

放盐又放酱，

样样都好吃。

台：妹不会煮菜，

吃了嘴巴臭，

酒也不合口，

比清水还淡。

伯：鸡肉炒笋干，

吃得甜又脆，

加点醋酸水，

骨头也想吞，

酒呀酒，

白饭拌酒饼，

酿出新美酒，

鼻闻也迷醉。

台：喝酒得半杯，

85

酒度也不力，

喝多嘴巴苦，

不知端饭吃。

同坐台桌边，

想要把话传，

自己舀米饭，

你来不曾惯。

伯：饭呀饭，

粒米来不易，

播种又耕耘，

摸黑又早起。

饭呀饭，

粒米来不易，

收获又舂簸，

田边汗雨滴。

台：饭米畲地种，

不懂种不成，

今日煮燶锅，

难吃又难吞。

86

伯：吃一碗放手，

请你们慢吃，

不要急呀妹，

慢夹菜送吃。

台：你真太客气，

请去又请来，

吃碗把米饭，

道理那么多。

伯：主不吃吝惜，

客不吃客笨，

酒不喝不醉，

饭不吃肚空。

台：兄吃完午饭，

请接漱口水，

今天到这里，

料理不周到。

伯：儿听娘听爹，

懂情又懂理，

87

初次到这里，

把我当贵宾。

第十四场

赘言不多提，

只谈做夫妻，

双方有情义，

夫妻哪日结？

伯：今日到这里，

主意怎么定，

我叫你去问，

父亲意如何？

父亲怎么讲，

请妹莫瞒兄，

说话要明朗，

应当讲即讲，

想讲不敢讲，

心慌有啥用，

见妹眼含泪，

我料事难成，

88

看妹满面红，

嫩嘴合不拢，

泪水落纷纷，

知事办不通。

现在天将黑，

我就要返程，

请妹莫顾虑，

对哥吐真情。

台：我父心狠毒，

不准我开口，

关门皮鞭抽，

欲断我筋骨。

伯：不再说了妹，

不要再求他，

你就去马家，

还有么话讲。

想同妹共餐，

融成木棉开，

不得同妹住，

宁愿跌山崖，

89

得同妹共餐，

融成夏时雨，

不得同妹住，

愿跳河摔死。

离别见日长，

同堂见日短，

不得妹同床，

愿咬舌根死。

台：男子大丈夫，

不得寻短见，

为妹去寻死，

你母更可怜。

伯：死就死，

讲你也不信，

今晚就归阴，

不信看哥情。

台：亏了你母生，

亏了你父养，

死了丢一双，

90

如何在人世。

伯：死就死，

话讲恨不回，

从明天以后，

和妹永分离。

台：莫讲不吉利，

可怜你父母，

树倒不见尾，

人死不回头。

伯：死就死，

这世不做人，

死去见阎王，

转来世成双。

台：父母养成人，

正十八九岁，

丢父母恩情，

世人讲是非。

91

伯：死就死，

讲多也一样，

丢母给你讲，

不打算做人。

台：声声想要死，

丢妹怎样过，

朋友死去了，

让我依靠谁？

伯：死就死，

讲多做什么，

我无妻无子，

不怕旁人说。

台：塘水靠河水，

叫化靠墟人，

哥和妹相靠，

夫妻做到老。

伯：九流与三教，

板凳平排坐，

92

不得同妹活，

不死做什么。

台：你若先死了，

我也难过活，

丢下半边月，

还能亮几多。

伯：你有夫共伞，

自在乐悠悠，

你有夫拉手，

同走更可爱。

台：我与兄做对，

不会想别家，

不讲小孩话，

妹不会丢哥。

伯：你命走远路，

我命走短路，

转脸我归阴，

跟我不长久。

93

台：兄死我跟去，

一同往前行，

死到阴间里，

再做哥的妻。

伯：生也做夫妻，

死也做夫妻，

生死同一处，

还有啥说呢。

台：哥死墓插幡，

我细心去插，

不使哥孤寡，

跟你去阴家。

白首对白首，

朋友手相拉，

纸钱飞河漥，

报信我到啦。

生同生，

先前已讲过，

94

纸钱飞过河，

定结做夫妻。

伯：不成就回家，

秧苗怎成衣，

桐叶怎成布，

诉哭不成妻、

此地没有吃，

雨水求难下，

此地没有宝，

穿草鞋回家。

台：太阳已落西，

要走三八里，

妹有意留哥，

在这里过夜。

伯：准你雷公劈，

我也要回去，

你做马家人，

但愿你欢喜。

95

月亮团自圆。

不沾马家边，

哥不用忧愁，

咱拉手归阴。

伯：得你来做妻，

前途也艰难，

家穷又孤单，

三餐难得饱。

台：你生我就生，

结缘不讲钱，

你死我就死，

讲多不成话。

伯：听妹讲的话，

有半假半真，

我死你不跟，

谁人来看见。

台：哥死在初一，

妹命丢十五，

96

说话假半分，

雷公劈入土。

伯：哥不愿做人，

愿早日归阴，

妹向前美好，

莫跟哥受煎。

妹有夫谈笑，

往前不忧伤，

为兄空做人，

在世占地方，

我先死向前，

愿妹留跟后，

妹有夫陪伴，

同玩不忧愁。

众：历史有车轮，

总继续向前，

各位众男女，

学英台山伯。

真是好榜样，

生同房读书，

97

死也成双对，

我们学山伯，

也要学英台，

生共桌吃饭，

死要同墓埋。

想往前快乐，

想落后就气，

做人往前走，

莫要往回还。

第十五场

父曾想回心，

母曾想转意，

去马家退命，

伤心空着急。

祝母：今天逢贵客，

他是哪里人，

上村或下村，

是个忠诚人。

98

祝父：客官辞回去，

亦同礼祝托，

“请老父慢坐”，

千祝了才走。

母： 你道理欠差，

不挽留他住，

不是你亲戚，

是小姐朋友。

父：我见他大方，

讲了好多话，

他执意要走，

挽留他不住。

母：人不高不矮，

身体好结实，

看他很懂理，

怕是山伯来。

父：山伯真老实，

我看心满意，

99

人又懂诗书，

样子难有比。

母：看他真开脸，

开口先微笑，

脸庞白嫩嫩，

四肢粗又俏。

父：咱不懂贵客，

问小姐就知，

人在近或远，

是什么关系。

母：女儿呀女儿，

快点来这里，

老人有话说，

只问你两句。

父：要是人比人，

最美是潘安，

要这个来讲，

比潘安还强。

100

台：那个是山伯，

客不是别人，

三年同共枕，

讲给你们听。

父：是知心朋友，

不告诉老人，

与人结恩义，

应早讲才是。

母：你的心真急，

怕嫁不出去，

你真是马虎，

草草把命许。

台：三伯是同学，

聪明超过人，

年纪还年轻，

背诗经很熟。

父：得他做姑爷，

101

连小孩也爱，

家不远不近，

胜过马文才。

母：早能知这样，

实不许马家，

两边来相争，

咱怎样做人。

父：给孩子难受，

千年怨我们，

拿订银去退，

取八字回来。

母：依我为母看，

选婿要合意，

一世人难过，

如何度春秋。

第十六场

女儿讲道理，

102

退命两头难，

带病来看友，

恩情重如山。

台：山伯真老实，

告诉父母听，

同他住三年，

我逐长逐高。

去年三月三，

我身体有病，

睡十天不醒，

他去请医生，

脚高又脚低，

身子沉甸甸，

起床都不得，

全靠他服侍、

吃饭没有味，

样样想周全。

煮粉又煮面，

煮鲜汤喂我。

嘴重不爱讲，

他问寒问暖，

103

我有气无力，

他在床边守。

深更半夜时，

口渴喉咙干，

他送水上床，

滴滴甜心肠。

在端洗脸水，

晚端洗脚汤，

我病一月多，

全靠他帮忙。

差点丢了命，

父母哪里知，

没有山伯哥，

早死入坟墓。

病重坐不起，

全靠他料理，

象真兄真弟，

不忘他情意。

是自己肝肠，

还没得这样，

请父母深思，

合理就采纳。

104

他这样待我，

恩情怎报答，

问双亲父母，

说句良心话。

你们宠爱我，

路远难照顾，

想起山伯哥，

胜亲生父母。

待人能耐心，

远近都一样，

样样药都用，

他绞尽脑汁。

学堂人很多，

没有他老实，

若说到相貌，

他能排第一。

不是我乱讲，

他心地善良，

今天他来拜，

证明有情义。

昨天他回家，

不忘拜老父，

105

母亲装不懂，

父亲咬牙骂。

母：儿病有人近，

不忘他恩情，

他这样待你，

听了也暖心。

是读书相认，

非叔伯舅公，

有什么理由，

照顾这么好。

儿病他照顾，

如何背良心，

看我们如金，

变心就不对。

女儿讲实情，

脑海雾蒙蒙，

牛四脚落洞，

角往哪里躲。

父：依我的想法，

与马家商量，

106

与他讲道理，

佳期往后推。

台：你是讲空话，

我看事难成，

大事已经定，

改变人不从。

父：明天我起身，

退这门亲事，

女儿不愿嫁，

强拉也不成。

台：我是条小狗，

吼声没人听，

父不去不成，

怕灾祸降身。

事到这地步，

望父把婚退，

女儿不愿嫁，

陪订钱给他。

如果把婚退，

107

怕马家不服，

父若有不测，

女儿带孝跟。

马公：今天亲家来，

提两家婚姻，

说女不愿嫁，

要退订命钱。

马婆：开始不同意，

不应领订银，

佳日将来临，

变化我不依。

马公：把人溶成水，

也把她抬回，

打算告到官，

也把人娶定。

马婆：现在要抓紧，

弄米又做菜，

那天真不来，

108

坏事就告他。

马公：这小女高傲，

现在不理她，

看她跳多久，

有翅难飞逃。

第十七场

回到家病重，

不幸卧床死，

丢美貌朋友，

先走进黄泉。

魂飞进地府，

去问阎罗王，

自己心不安，

准他上西天。

梁母：今天你串村，

到哪里去玩，

天晚才回来，

为母心不安。

109

伯：在那吃午饭，

才放脚回家，

身体沉甸甸，

难讲罗母亲。

伯母：你去英台家，

他家怎么说，

大事成不成，

儿心怎么样？

伯：我去见英台，

讲了很多话，

他父母也答，

象河边卖水。

伯母：这样讲就难，

高人不知矮，

要什么喝水，

怎么引上来。

伯：我知我的命，

离去日不远，

110

有生必有死，

请母别伤心。

逃不过死日，

莫再提婚嫁，

求不得十全，

可怜做什么。

八字已经定，

我命已不长，

死了我倒好，

请娘莫伤心。

交代村兄弟，

送到南山埋，

马家娶英台，

定抬过那里。

埋我在路边，

刻碑在墓前，

碑刻两行字，

请讲父亲听。

伯母：马家不退命，

我亦心不甘，

问二又问三，

111

我再打听看。

第十八场

我知我的命，

离去已不远，

有生必有死，

请母别伤心。

逃不过死日，

莫再提婚嫁，

求不得十全，

可怜做什么。

八字已经定，

我命已不长，

死了我倒好，

请娘莫伤心，

交代村兄弟，

送到南山埋，

马家娶英台，

定抬过那里。

埋我在路边，

刻碑在墓前，

112

碑刻两行字，

请讲父亲听。

伯母：马家不退命，

我亦心不甘，

问二又问三，

我再打听看。

第十九场

阎罗点命公，

说有个后生，

断他三更死，

不得过五更。

多次梦里哭，

多次梦中念，

咱共桌吃饭，

同拉手走墟。

多次梦里哭，

多次梦中念，

与妹同床睡，

与金共书房，

113

花呀花，

闭眼就见影，

红艳艳惹人。

插进牛屎堆，

映在我眼里，

印在我心中，

我今笑着死，

死为你呀妹。

第十九场

山伯他过世，

母哭死不回，

可怜他老母，

欲跟儿同去。

伯母：儿呀儿，

我儿贵过金，

从头摇到脚，

再没有动静。

儿读书回家，

便卧病不起，

114

只几天时间，

医也医不及。

如今儿过世，

当老鹰拿去，

养大十几岁，

怎么忘列仔。

日夜盼呀盼，

只盼快成人，

如今挨雨淋，

四处黑沉沉。

儿象一面旗，

时时飘眼中，

生下就喂奶，

从小抱怀胸。

不想到今日，

不想这一天，

养得十几年，

别母归黄泉。

今日走下土，

丢下我老母，

养大就离去，

丢下我孤独。

115

儿呀儿，

娘怎样度日，

今日你离去，

丢下娘受气。

我儿走归阴，

厅堂死沉沉，

儿去一切空，

还活干什么。

我儿死归阴，

家中吟凄凄，

想千爱万爱，

哭死也不回。

我儿好懂理

进门敬父母，

说话暖人心，

今想娘痛哭。

嫂：事已到如今，

伤心也无用，

远路人走多，

不光是我们。

众伯娘婶妈，

116

没面见你们，

咬牙活下去，

雨过天会晴。

第二十场

马家送嫁礼，

英台哭伤心，

眼泪哭成盆，

心疼如刀割。

台：想到今日情，

无心吃下饭，

哭似春秋鸟，

半夜叫不停。

第一重忧心，

气在喉咙根，

丢离父母去，

谁照顾他们。

第二重忧心，

岭地长野花，

没有男兄弟，

117

想起泪横流。

第三重忧心，

娘两边都贱，

未问哭出声，

没哪边英雄。

第四重忧心，

似水从天淋，

丢下父母亲，

怎逃命他乡。

第五重忧心，

似蝴蝶扑灯，

山伯哥已走，

我如何去跟。

第六重忧心，

肚痛能瞒人，

要铁来比金，

死了心不服。

第七重忧心，

脸似野柿子，

双亲六十多，

还能活几日。

第八重忧心，

118

泪水两边流，

怎能丢父母，

逃往新天地。

第九重忧心，

忧到叔舅家，

可怜孤寡妇，

如何度春光。

第十重忧心，

真气死透顶，

兄弟来不住，

屋里长草根。

今倚楼梯哭，

人去则楼空，

丢老父老母，

抚养又靠谁。

人愿我不愿，

天鹅配斑鸠，

人愿我不愿，

怄气过春秋。

家屋不象屋，

似座古庙堂，

早知这世道，

119

愿死在娘胎。

想到今日惨，

吃泪水当餐，

愿躲进石洞，

死不愿人看。

娘生我贵子，

莫这么叹气，

比那男孩子，

父死儿继承。

人最好不生，

生不是男子，

将来父母死，

有谁来送葬。

人有外婆家，

快乐有依靠，

我回到家里，

关门谁知道。

将来回娘家，

没地方放伞，

没有亲兄弟，

谁问寒问暖。

起步走进门，

120

管鸡又管鸭，

理这又理哪，

自煮自己吃。

走上屋后坡，

问女儿去哪，

丢父母不养，

哪个来照顾。

哪个会像我，

出门放声哭，

鸟在天上飞，

也替我落泪。

第二十场

彩虹红彤彤，

双碟比翼飞，

英台与山伯，

永远不离分。

这是山伯墓，

纸钱满地飞，

生读书同桌，

死后埋一墓。

121

今日我吃饭，

台上放双筷，

身坐桌一边，

跟山伯同吃。

我两的情义，

斤两不能称，

一对好兄弟，

今日断了情。

想哥心头凉，

永难再相见，

可惜了呀乖，

不想你先死。

今日你先死，

埋在大路边，

今日英台来，

愿同赴黄泉。

你叫梁山伯，

我叫祝英台，

你死我也死，

尸骸要同埋。

死同死，

生死不分离，

122

死者丢生者，

生者难度日。

你能忍心吗，

丢我先下土，

叫声山伯哥，

开墓我进去。

凤凰山分别，

话早讲清楚，

“死了同归阴，

再做你的妻。”

生同桌读书，

死共一处埋，

入墓变蝴蝶，

齐飞云天外。

雷去风又刮，

暴雨猛冲刷，

站在兄墓边，

大地黑麻麻。

风大雨也大，

给我守多长，

哥呀快开墓，

让我去成双，

123

天呀天，

生我不生地，

我两成双筷，

天不理也难。

雷声滚隆隆，

霹雳一声响，

山伯墓开了，

英台扑进去。

（完）